一位老军嫂的记忆
作者:木土水   发表日期:2016-07-13 09:27:20  来源:茂名日报

引子:一位老军嫂在寻找一位妇产科主任,是因为主任良好的医德医风,高度负责的工作精神和一份真挚的拥军情怀让她无法忘怀。军嫂讲了一段40年前的故事——


    1976年冬的一个晚上,我怀孕已快九个月的肚子有些反常,不时有阵痛感。到了次日凌晨二点多钟,疼痛加极,特别是腰部酸疼得比较利害。是不是孩子快要出生了呢?按“十月怀胎”的时间还不到呀?我有点困惑,也一下紧张起来。

    思前想后,我忍着肚子疼痛从床上爬起来,慢慢地走到屋后不远的一名叫“肥妹”的赤脚医生家。当我敲开医生的家门,把情况向“肥妹”说了以后,她认为是临产的象征,要我尽快请接生婆看看。对于生孩子的事,在这之前,我和孩子他爸曾经商量过,考虑到农村接生条件较差,为了确保安全,生孩子时一定要到县城医院里去。我的许多同事和邻居也劝我要到县城医院去,这是早已决定了的事情。

    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里,这时已是凌晨三点多钟。夜深人静,怎么办呢?在这个节骨眼上,因为工作走不开,爱人还在千里外的部队里,家婆又在离家十几里地的公社胡椒场,叫家公吧又觉得不大方便,实在感到好无助。但当我想到孩子就要出生了,自己就要当母亲了,一种幸福感涌上了心头,一时不知那里来了力量和胆量。我下定决心:走,到县人民医院去!

    就这样,我随意找了几件简单的衣服便一个人悄悄地走出了家门。

    家离高州县城有10多里路程,要走过二、三里小路,再走七、八里土公路。大多数路段都在山水边,树林旁,弯弯曲曲,阴阴森森,有一段路还传说常有“鬼怪”出没。当时我十分害怕,农历十二月下旬的夜,没有月亮,到处黑乎乎的,连手电筒都没有,只能借着一点点星光摸黑前行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尽快走到县城。那时脑子里除了孩子似乎什么也不存在。幸好在个别路段,偶尔听到附近山上传来:“喂……哎……”的互相喊叫声。那是上早班割橡胶的工人为壮胆在互相呼叫,也多少给我增添一些胆量。我眼望前方,双手紧握着拳头,似乎也忘记了疼痛,努力加快着脚步。当时真的恨不得爹娘多生两只脚。就这样经过大约一个多小时艰难跋涉,终于到了我居住在城里的一位大姐家。这时天还没亮,但街上已有零星的行人,我一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。大姐一家知道我的情况后都惊诧不已,当即把我送到高州人民医院妇产科住了下来。

    那时的高州人民医院是比较破旧的,印象中是一座不高的小楼房,妇产科设在二楼,有好几间房子。那天临产住进妇产科的妇女比较多,每间产房都满满的,走廊也增设了许多临时床位。我记得与我同产房的有三位孕妇。

    妇产科的医生、护士非常好,特别听说我是军属,显得格外关心。科里一名姓麦的主任和护士经常到床前询问观察,给予指导,我在公社胡椒场工作的家婆也闻讯赶了过来帮忙照料。入院后肚子一直是时疼时缓,常有想生产的感觉。每当我有生产的感觉时,医生、护士和同房的产妇都轻轻喊着:“用力!用力!……”也记不清多少次,我用尽全身力气,但无济于事,孩子就是在的肚子里躲着“不肯出来”。时间也在这种煎熬中一分一秒地过去。同时住进产房的孕妇一个个都相继生产了,有的一到医院就生了,唯独我还在挣扎中。时间在一秒秒地过去,从疼痛开始已整整熬了三天三夜,在这个过程中,还出现难产妇女的小孩夭折情况,让我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惊恐感。面对我的情况,有些来产房照顾亲属的老人便议论开了,有的说我可能犯了“六甲”,有的说我可能……

    由于待产的时间过久,加上营养不足,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,双脚浮肿得圆滚滚的,疼痛也越来越激烈。到后阶段,每次疼痛时我都要挣扎着起来站在地下,一只手扶着产床边,一只手轻轻捶背。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,我实在忍不住了,主动要求医生做腹产手术。但妇产科麦主任十分关心,非常负责任,特别是到了后阶段,几分钟就来询问检查一次。她根据我的实际情况,在不断安慰我的同时,劝我暂时不要动手术,要争取顺产,这样对母子更有好处。

    那天上午八时四十分,“宝贝”刚好满九个月,终于在众人的轻声鼓动下,顺利出生了。出生时孩子的一只手反放在后脑勺上,脐带把自己的脖子绕了三圈。医生说这种情况是相当危险的。孩子生出来后,可能是在肚子里闭得时间长,脸色通红偏暗,好久没哭。麦主任见状,往小孩屁股轻轻拍了一下,说:“你这个撑船仔(意思是说一船人都到齐了,撑船的人还不来,比喻小孩迟迟不出生),迟迟都不出来”,结果小孩“哇”的一声就哭了起来。

    孩子祖母在旁说:“是仔仔,好似老豆啊!”

    我看着孩子,望望医生,想着远在千里外的爱人,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……

   (本文原载2016年7月12日《茂名日报》B5版